再次呼吁温总理取缔北京的黑监狱
文章提交者:思宁
《南方周末》今天报道了北京聚源宾馆“看守”涉嫌强暴女访民事件,再次凸显北京的黑监狱问题。
其实,去年9月22日开始发表的许志永的《探访京城黑监狱》系列博文已经揭露了北京的黑监狱问题。但是,该系列博文有些遭到屏蔽删除。官方媒体对此也不敢报道。
思宁去年9月27日发表《从北京的黑监狱想到的》博文,呼吁温总理“从身边的北京做起,首先取消政府‘公设’黑监狱的法外特权”。博文也遭到屏蔽删除。今年6月9日,思宁重发《从北京的黑监狱想到的》博文,并完整地附上许志永的《探访京城黑监狱》系列博文。
现在,总算有良知未泯的官方媒体《南方周末》公开报道北京的黑监狱问题了。
也许许志永的报案和系列博文不能引起警方的重视,温总理也不知道北京竟然有这样的黑监狱;也许思宁的呼吁温总理也看不到;然而,作为党报的《南方周末》的公开报道,温总理应该可以看到了吧?http://www.nanfangdaily.com.cn/nfzm/200908060086.asp这个网址,相信温总理很容易点击打开。
思宁再次呼吁;请温总理下令取缔北京的黑监狱!
2009年8月6日
附《南方周末》报道原文和《从北京的黑监狱想到的》博文: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nfzm/200908060086.asp
“灰色宾馆”强暴事件
来源:南方周末 2009-08-06 09:35:07 作者:朝格图 杨继斌
在被带进聚源宾馆后6个小时,安徽姑娘李蕊蕊遭到强暴,涉嫌施暴者正是宾馆的“看守”。案发之时,已有 70多名各地来京的特殊“住户”被带进宾馆,拥挤于这家毗邻北京火车南站的灰色院落内的简易房里。此前已多次关注这家宾馆的警方在接警后立即介入,已连夜控制嫌犯。这到底是一家怎样的宾馆,人们为何被“看守”于此,在灰色的简易房内,他们有着怎样的遭遇?
“管吃管住,解决问题”
安徽姑娘李蕊蕊被带进聚源宾馆的时间是8月3日晚8点,确切说是被带进宾馆东侧的简易房中。当时天光逐渐黯淡,简易房内横七竖八地躺坐着几十号人,其中,34岁的王云丽刚喝过三天以来的第一顿玉米面糊糊,45岁的张建秀则困倦地躺在床上。“看着是个胆小的女孩子”。在王云丽的印象中,李蕊蕊性格内向, 被带进这里后话不多。6个小时之后,李蕊蕊在简易房内遭到强暴,多人指认涉嫌施暴者正是简易房的“看守”之一。在被关押的人们跑出宾馆向洋桥派出所报案后,刑警已将嫌犯控制并连夜进行讯问。
综合宾馆服务员和宾馆老板的说法,聚源宾馆与河南桐柏县驻京机构有着特殊的“业务关系”。
仅从外观上和宣传上看,这家位于北京南二环陶然桥西南角、毗邻北京南站的建筑没有任何特点,进入悬挂着大幅广告牌的大门右转,四层灰色老楼闯入眼帘。比邻的北京市民熟悉了类似的事实:两三年前开始,常有很多外地口音的人被各地工作人员从车里卸下,带进楼边的简易房中。透过家中的窗户能看到他们吃饭洗脸, 夜里会传出争吵和尖叫声。
张建秀和王云丽被带进聚源宾馆的原因相同。她们来到北京想向有关部门反映各自的问题,随后被来自老家的工作人员找到,“找个地方,管吃管住,解决问题”。
目前尚无从得知20岁上下的李蕊蕊是带着何种心情,又是因何被带入聚源宾馆的。进入宾馆大门右转,穿越一条20米长的走廊,被带入平时封闭的木门,她就进入到简易房内。
木门内的世界不为外界所知。南方周末记者8月5日实地探访发现,150平米空间内,包括一个30平米左右的大厅,其他部分被分割成很多10平米左右的小间。每个小间内像大学宿舍一样摆着5-6张上下铺的床位,一些铺位上凌乱堆着破烂铺盖。而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在这里,手机信号是被屏蔽的。木门外,就是那 7个身强力壮的“看守”。
对于这个简易房的用途,工作人员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说法。一个女性宾馆工作人员说这是仓库,没关过人;另外一个男子说,这是食堂。而在一个角落,一位工作人员低声对我们说:人昨天都被带走了。
只有打开另外一边的一扇大铁门才能见到阳光,而那个门通常只有饭后才打开一小会,因而白天房间内都亮着灯。房内空气浊重,人们不能走出这150平米的房间,也无法与外界沟通。
按照多位“住户”的说法,这里有七十多个男女老少混住在一起,一半以上是老人,还有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由爷爷奶奶带着。7个看守者住在大厅中,他们都是男人。其中那个叫做“小强”的年轻人看上去很帅,1.8的个子身材健壮皮肤白皙,但却经常打人骂人。8月3日当晚,李蕊蕊被安排到了大厅中紧靠门的位置, 上铺。下铺就是小强。
“灰屋”里的噩梦
年轻的李蕊蕊还没有时间适应这里的一切,但王云丽有。李蕊蕊的到来给王云丽带来了不祥之感。
从7月1日到14日的两周内,这位4个孩子的母亲被关了半个月———王云丽用“噩梦”二字形容自己的经历。
直到8月1日第二次被带到这里前,她害怕到这里来,但选择权显然不在她手里,“他们说名额早就分配好了”,不止一个人回忆说,“适应其中的生活完全凭借个人能力”。
除了封闭,还要适应简易房内的生存环境。仅有的几样菜是带瓤的冬瓜、咸菜和老茄子。没有枕头和被子,床上只有薄薄的一个褥子,七十多个人只有一个厕所, 排队往往要40分钟。一个年轻小伙子因为想看电视新闻得罪了一个想看电视剧的看守者,被打了一顿。一个老人因为到厨房用洗涤剂也被打了。
王云丽挨打的理由是“门敲得太重了”。她被一个叫王学力(音)的年轻男子按着脖子推到两三米外摔倒在地。扶着床半天才起来,她又挨了两拳。有人抗议说“要告打人的人”,但打人者声音更高:“随便告!”
本报记者获知,宾馆所属的北京洋桥派出所曾介入调查,有打人者曾被带入派出所询问。在这些进京反映问题的人们被圈禁的时光中,这是他们惟一的希望。
王云丽也曾向警察寻求帮助,她被打之后努力争取到输液的机会,逃出宾馆外拨打了110。在警方介入后,她终于因此被调出大房,享受了聚源宾馆二楼5平米小单间的待遇。那里有被褥枕头和小电视。
来自男性看守者的威胁让女人们更为害怕,闷热的晚上睡觉根本不敢脱衣服。第二次被带进来后,王云丽特意选择了一间最靠里的床位,外边包裹着一层男访民,“这样安全些”。
预感还是应验了,漆黑夜里一个叫做老赵的中年看守者爬到了她的床上,她把他轰走了。老赵又爬到了另一个韩姓女人的床上,一次喝醉了还摸她。这个胆小的女人此后跟王云丽挤在一张一米宽上铺的硬板床上。
漫长的白天有人睡觉有人聊天。其他访民大多在互相倾诉彼此安慰,实在憋闷了,大家就一起唱革命歌曲,比如“东方红”。“希望外边的人听到,帮我们出去”。
对于新来的李蕊蕊,还没有人来得及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
沉默中的强暴
8月4日凌晨,时间在狭窄、燠热、散发着酸臭味的空间里推移到大约凌晨两点。睡在大厅里的安徽金德人王春听到门口钢管焊成的床架有大的声响。黑暗中,隐约能看到看门的小强站在床下,往新来的女孩身上摸。“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通奸呢。”王春说。
在稍早一些时候,这个奇特的人群中,的确存在过“看守”和“住户”之间的“爱情”。
据多个“资深住户”回忆,一个叫韩丽的女人在凉菜盆里挑了几粒花生米被打出了黑眼圈,一天没吃饭后想通了,不久就跟那位打了她的看守者“好上了”,由此换来被带出几个小时的优待,出去散步,购物、吃东西、打电话。
在旁观者的叙述里,她和看守者之间的关系有些像斯德哥尔摩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心理情节)。但“恋情”的确让韩丽开始相信这里的合法性,她曾很诚恳地安慰后来者:这里免费给你们提供吃住,还帮你们解决问题,安心住下去吧。
小强的手伸向李蕊蕊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李蕊蕊事后面对镜头回忆说,被摇醒过来后,她听到小强说,走吧,出去玩。李蕊蕊拒绝了。6个小时之前,当她被拉到这里的时候,小强就已经注意到她。彼时夜幕已降,李蕊蕊独自趴在床上发呆,小强曾站在床下,拍着她的屁股,喊,美女,出去逛逛。但李蕊蕊以“我不认识你为由”,拒绝了。
李蕊蕊到聚源宾馆的时候,晚饭已经错过。据王云丽回忆,大约10点左右,李蕊蕊曾拿钱给小强,央求后者去给她买了三包方便面。她自己留下了一包,并送给了自己的年长老乡和同时被关进来的人各一包。
王春看到,强壮的小强爬上了李蕊蕊的床。他听到李蕊蕊叫喊的声音,他开始确信是强奸而不是通奸。但屋里其他人都和他一样保持了沉默。“听说看守有家伙, 他们人多,我们这边多是老弱妇幼,黑灯瞎火怕吃亏。”8月4日中午,王春为人群的沉默辩护。“我怕他们。”来自河南的老邢说。“小强经常打人,随便找理由打人,我们都怕他。”8月5日早上,记者在聚源宾馆隔壁的马家堡23号院了解到,临近的居民经常听到隔壁传来很大的吵骂声,“但我们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春和老邢事后说,他们都看到小强爬上了李蕊蕊的床,用床单盖住自己,趴在了刘的身上。
8月4日中午,在去派出所报案的路上,面对一个好心人的镜头,李蕊蕊对这一个过程的讲述如下:“他开始站在我床前,在我脸上亲,我推他,推不开。他亲了一会就爬了上来,又往我脖子上亲,我还推,我喊你下去,还是推不开。他把我胸前的东西都撕开。我不让他摸,他非摸。我把他的手推不开。然后他把他的裤子脱掉,把我的裤子也脱掉。”
在镜头里,这个瓜子脸,细长眼睛的年轻姑娘语调近乎漠然,在叙述的结尾,她猛地激动起来,声音尖利,。
事发时有人似乎听到一个老者喊,“你再不下来我用棍子敲死你”。二十多分钟后,小强下来了。老邢看到李蕊蕊从床上坐起来喊,“他强奸我,别跑”。
“我们的事情不要你们处理了”
绝大多数人,是在天亮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几乎每个夜晚都有吵闹、哭喊以及梦魇,所以当晚睡在里屋的人们并没有从李蕊蕊哭喊中听出什么异常。
天亮之后,住在里面的人开始出来抱怨说昨夜外面太吵。但人们很快看到李蕊蕊白色的床单上,蝴蝶状的淡红血迹。几个目击者开始讲述强奸事件。群情开始沸腾,有人已经被关了4个月。
李蕊蕊已经在洗手间里清洗过自己。不止一位目击者称,血迹留在水龙头下。开始,李蕊蕊担心这么多人看到自己被强奸,以后没法嫁人,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前一天吃过她方便面的两个女性提醒她,“如果就这么认了,以后小强逮到你的软,会经常占你便宜”。“当时李蕊蕊呆呆的,都有些神志不清。听到一些有社会经验的妇女这么说了以后,便开始找小强哭打,抓他挠他。”王云丽说,小强当时就坐着,也不还手。
早晨六点多,往日,已经是大家开始做早饭的时候了。但是当天没有人张罗,人们只想着离开牢笼。女人们开始在大厅的右侧拍打铁门并高喊:“有人被强奸了,救命啊。”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小强曾尝试着阻止女人们的叫喊,但他的骄横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力。“要冲出去报警,给小女孩讨一个公道。”二十多个小时后,王云丽已经回想不起当初是谁最早提出这个提议,但彼时,这是群情激奋的人一个共同的想法。
次日,与聚源宾馆一墙之隔的马家堡23号单元楼的很多居民,听到简易房传来巨大的叫喊和打砸声。看到女人们的叫喊无人应答,男人们开始盯上了大厅另一侧通向宾馆前台的木门。老邢等几个人拉着门上的铜把手,连拉带踹,门很快就被踹坏。人开始水一样往外涌。
几个人抱着证据、沾有血迹的白色床单、白绿条纹的垫褥跟着人群往外走。小强站在门口试图阻挡人群,走在前面的几个男子一下子冲开了他。七十多个被关押的人,除了三个残疾者,都跟了上来。
走廊里有四五个工作人员试图劝阻。“你们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呢。”
人群高喊:“我们的事情不要你们处理了!”
出了狭小的宾馆大厅,就是院子,院子外就是广阔的城市。老板大喊,“你们如果去了,你的事以后就不处理了。”“我们今天就处理你们强奸人的事。”人群高声回答,涌向距离聚源宾馆不到500米的洋桥派出所。
宾馆老板的呼喊还是分解了队伍,一些人被解决问题的说辞劝回;有一些则惧怕于宾馆里的生活而直接回老家了。等到最后到洋桥派出所时,人群已经稀薄了。8 月5日凌晨,在洋桥派出所,干警介绍说,刑警已经迅速介入此案。在派出所的密闭审讯室里,刑警对当事人的讯问持续到事发次日凌晨。目击者中多人被要求配合警方调查,而包括小强的弟弟在内的3名嫌犯已被控制。派出所干警说,受害人的家属已接到通知,即将赶往北京。
而这个晚上,那些冲出宾馆的被关押者们,则打算在一个街道花园里,度过他们出逃后的第一个夜晚。
(文中王云丽、张建秀为化名)(本报记者丁补之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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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发:从北京的黑监狱想到的
许志永律师《探访京城黑监狱》博文的现场描述令人震惊!原来,在“和谐”的北京,“在国家信访局或者最高法院等信访部门正常上访”的访民,可能被带到“人民”政府“公设”的黑监狱“自愿”地接受非法拘禁。而且,在黑监狱的“管理”中,有关政府似乎已经黑社会化。
国家信访局和最高人民法院接访室难道不知道这类黑监狱的存在吗?思宁以为,他们是知道的,甚至是纵容的。
那些访民,绝大多数是带着对政府,对司法,对共产党的信任感到北京上访的。按照官方的政治标准,他们属于“人民”,不是“敌人”。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把人民关进黑监狱,于心何忍?于天何容?
国务院制定的《信访条例》为什么规定了访民不得有的许多行为,却没有规定政府不得截访,不得限制访民人身自由呢?
因为孙志刚案件,2003年6月,总理已经签署命令,颁布《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同时废止1982年国务院颁布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可是,总理恐怕不知道,“收容遣送办法”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真正被废止,至少,对访民的收容遣送在北京依然存在,而黑监狱就是收容遣送的方式。因为,政府并没有真正彻底地摒弃收容遣送的管理理念。所以,孙志刚的悲剧仍有可能在今天的北京重演。
据报道,总理9月24日在美国纽约与当地六家华文媒体人员座谈时表示,要让政府的运作透明在阳光下,一个同人民有血肉联系的政府,除了责任、服务、献身和廉洁,没有其他特权。政府应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人民,同时接受人民的批评和监督。
那么,就请总理从身边的北京做起,首先取消政府“公设”黑监狱的法外特权吧。
而且,政府不仅“应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人民”,还应该保障公民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政府的权利。既然要“接受人民的批评和监督”,就不要封锁、屏蔽真实的情况,就不要封锁、屏蔽公民的批评和监督。
思宁于2008年9月27日
注:本文2008年9月27日发表后被“和谐”,现在予以重发,并附许志永律师的完整的《探访京城黑监狱》系列博文:
题图为聚源宾馆介绍的配图,见http://www.hudie365.com/hotel/hotel7402.htm
*.*.*.* 2009-8-6 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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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京城黑监狱 (2008-09-22 16:27:28)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9月21日早上接到一位河南上访者的短信,他们被关押在陶然亭附近太平街青年宾馆后面胡同里的黑监狱。
几年来一直听说黑监狱,本以为进入08年以后消失了。这次出现,我决定去看看,这样邪恶丑陋的现象是不能容忍的。
来到太平街破旧的青年宾馆,沿着南侧胡同到拐角就是62中学,胡同右拐大约一百多米,看到一些居住人家,一个光着膀子胖胖的中年男子蹲在那里。看不到黑监狱的迹象,于是问光膀子的,关押上访的地方在哪里?那人问哪里的,我说河南的,他往旁边一指,就是青年宾馆的后面,有一个白色的铁门,那里就是。
白色的铁门紧闭,旁边一个窗户,里面一个女孩在看电视,一个男的躺在床上。我敲门没有答应,敲窗户,女孩叫醒男子,说人家来接人呢,快开门。男子慌慌张张地找锁,一边问我,哪里来的,我说河南的,然后他突然好像感到了异样,说找驻京办和他联系。
我说认识一个人叫王金兰,要见一面。对方说没有这个人。我于是给王金兰打电话,一会她来到窗前,要求出去,不被允许。我开始对这窗户拍照片,对方把窗子关上。
很快,周围涌出来六七个男子,一个人伸手要夺我的相机。那位光膀子的男子突然冲过来,照着我的胸部就是一拳,一边做凶神恶煞状,一只手里拿着锁头。
我很平静。任由其侮辱谩骂以及偶尔的拳头。他们一度想把我托进黑监狱,但被他们的头阻止了。等他嚣张累了,我说,我可以走了吗?对方开始说不准走,后来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放我走了。临走,我回头说,你会为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不是谁要惩罚你,而是因为良心而后悔。
我还会去的。这不是管闲事,黑监狱是北京的一个毒瘤,是中国的一个毒瘤,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黑暗丑陋的角落,作为一个中国男人,有责任拍案而起。
2008年9月22日
探访京城黑监狱(二) (2008-09-25 00:00:00)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昨天接到一个河南上访者王金兰的短信,她被非法关押在陶然亭公园附近太平街青年宾馆后门一个地方政府办的黑监狱里,我去了那里,见到了她,她不能出来,我在窗外往里拍照,被看守殴打。
称之为黑监狱一点儿也不为过。这里关押数十名上访者,政府雇佣打手看管。与正规的监狱相比所不同的是,这里监禁的上访者完全是无辜的,他们在国家信访局或者最高法院等信访部门正常上访时被带到这里关押,没有经过任何法律手续。
我打算把这个黑监狱曝光,今天又来到这里。刚刚进入青年宾馆南侧胡同不远,就看到一个黑监狱的高个子看守坐在凳子上和人聊天,几乎同时他也认出了我。
距离黑监狱的门口几十米拐角处就是62中学门口,我在校门口观察地形,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方便拍摄的地方,一边和朋友们联系,黎雄兵律师正在赶过来。
等到近六点,黎律师因为堵车还在很远的地方,怕天黑下来,所以决定我一个人进去。我的记者朋友在62中学门口作为接应。
未到黑监狱门口,四五个看守已经在等候了。刚走近,他们就喝问干什么,我说要找一个人,对方说让我赶紧离开。其中一个穿红上衣的看守很面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就是开封市信访局副局长刘凤祥,三年前在国家信访局门前胡同里,他和众多的接访者曾经殴打过我,没想到这里又碰面了。我说你们这样非法拘禁上访者是非法的。刘局长大声说,谁说我们拘禁人了?他们都是自愿的。我说,随便举一个例子,王金兰是自愿的吗?他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愿的?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被关在里面的王金兰打电话,刘局长上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照我的脸上就是一拳,一边大声呵斥让我滚开,说这是政府的事情,你管得了么?后来知道,刘局长殴打上访者一向是最凶的,很多上访者都怕他,也都知道看守们都叫他“刘局”,可能信访局里面也只有这样的官员才适合到这里工作。
我坚持不走,刘局长旁边的大高个猛烈推搡间杂着拳头和耳光,把我一直推到62中学门口,我的两个脸颊都挨了拳头。昨天那个光膀子的男子拎着铁链子锁吼叫着冲上来,被旁边的人拦住。我对着正在走出校门的同学们大声说,请你们记住,就在你们身边,有一个黑监狱,关押无辜的上访者。
王金兰从里面发出短信说:“他们不让出,这里有31人,刚才有个洛阳钢厂的女的叫刘翠花被地方打断肋骨,带着输液针头被带过来,现在走廊里。” 之前她发短信劝告我千万不要来,危险!说地方政府给雇佣的流氓打手,打人轻的一次1000元,打重的一次3000元。我想那个光膀子的北京人,可能是这里面最凶狠的打手。
在62中学门口,看守们发现了我的媒体朋友,大高个看守上前夺过她的手机猛烈在地上摔碎,我告诉他们赶紧撤离。几个看守把我拦在那里,一边焦急地不断地给地方政府打电话,要求赶紧把王金兰接走。
场面暂时平静。我温和地问一个刚刚打我的大高个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竟然怒吼起来,“你管我干什么呢,有本事你考公务员去,当了大官,改变这个现状!”我说,我跟你好好说话,你生什么气呢。
过了十几分钟,地方来人了,王金兰被带出来,接她的是一个法官。这时,事实上王金兰和我都自由了,看守们为自己找个台阶把王金兰交差,巴不得我们赶紧离开。她说,自己是在到最高法院正常上访时刚填完表就被带到了这里,她没有触犯任何法律。
我问王金兰愿不愿意跟法官回去,她说愿意,只要地方政府愿意好好谈就行。法官承诺,不会再对她怎么样,答应好好谈,这样,我们分开了。
回到办公室,平静下来,心理开始很难过。不是为我被打,也不仅仅是为那些打手,而是为了黑监狱的长期存在。这是一个国家制度的悖论。曾经收容遣送站里面关押的一类重点人口就是上访者,2003年以后,收容遣送站没有了,黑监狱应运而生。
河南省政府信访部门买通见利忘义的宾馆,雇佣黑社会打手,加上给自己的亲戚安排就业,组成了这个黑监狱,国家信访局周边类似这样的黑监狱还有很多个。青年宾馆普通房间对外价格是每天120元,但一个房间关押六七个上访者,每个上访者地方政府要给宾馆每天付150元。
我也在想,是不是更多去理解他们,当那个高个子说有本事你考公务员当大官改变现状时,我能理解他对这个体制的不满。可是想到那么多无辜的弱者被殴打甚至被打残,我不能把人的尊严标准降得太低了。某种意义上说,这里远比黑砖窑更可怕。这里必须改变。我要努力把阳光带到这里,哪怕是一点点,相信终于有一天,这个可怕的角落能够消失。
探访京城黑监狱(三)(2008-10-04 19:28:39)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9月26日和滕彪、周曙光去了一趟黑监狱,但因为到达时天已黑,我们没有行动,只是看了一下地形,一个看守似乎发现了我们。
今天,接到一位女士的电话,说有四个中学生被关到了黑监狱,希望帮助他们出来,明天就要开学了。他们十三四岁,一个男孩,三个女孩,和家长一起来北京上访被带到青年宾馆的黑监狱。他们通过监狱里面一个上访者暗藏的手机给家人发了短信。
我们约好明天中午去青年宾馆。希望有朋友和我一起去,至少把四个中学生先救出来。(10月4日,待续)
10月5日中午十二点与周曙光、张亚东汇合出发,之前接到了一位上访女士的电话,约好中午一点在青年宾馆门前见面,也有网友左乔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在青年宾馆。这次去做好了很坏的打算,也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
先是和那位女士见面。她来自河南,认为警方没有追究一起凶杀案的凶手,因此上访,她因为上访曾经被劳教过一年。大概是感到上访很艰难,而且很危险,所以这次叫上孩子们一起过来,试图以这种方式引起上级的重视。大概孩子们在街上打了标语,因此被警察送到这里。她说,刚刚看到过刘局们从胡同里出来去了对面的华普超市。
我们和左乔他们一行三人汇合,走向青年宾馆后门。在窗口问值班看守要四个孩子,他说,今天早上已经被地方政府接走了。我们要进去看看,他说不行,但语气明显很缓和。这时有上访者被地方政府接出来,我们问他们四个孩子,他们说今天早上已经被接走了。
整个气氛和前两次来完全不一样。前两次看守们上来就打,这次态度罕见的温和,打手们也都不见了。很可能我写在博客里的文字起了作用,也许正是因为宣告今天要去那里,他们今天早上急急忙忙把孩子接走了。
在北京,河南省关押上访者的黑监狱至少有四处:青年宾馆、凤龙宾馆、聚缘宾馆和京苑宾馆。这些黑监狱正如当年的收容遣送站一样,形成了产业。以青年宾馆为例,大概的情况是,那位姓刘的和姓殷的从青年宾馆租来房子,雇佣打手,受河南省驻京办委托从久敬庄接济站把上访者抓来,要县级政府来领人并付钱每天每人150元。
感谢朋友们的关心和支持!我们还会去的。也希望越来越多的公民关注这黑暗的角落。
2008年10月5日
探访京城黑监狱(四)
昨天接到一个短信,“我是河南马喜荣现在关在北京市虎坊路青年宾馆后院黑监狱里你能解救这里的二十多个人吗紧急求救”。我因为当时在上课,这两天又特别忙,就答应今天去。上午十一点多最后一次发短信确认她还在里面,决定下午四点过去。
和周曙光约好,四点在青年宾馆见面,他还约了另外两个媒体的朋友。四点一刻,我们三个来到黑监狱门口,周曙光在远处拍摄。马喜荣来到窗口要求出来,看守不让出,一边和当地驻京办联系。我们在窗外和她聊天,她说是走在王府井大街上被警察盘问,查出了上访材料被带到派出所,然后被关押到这里。越来越多的上访者聚集到窗前,这时马喜荣被看守推到里面,听到她对看守大声说,我是一个合法公民,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阻拦我在这里?
那个曾经光膀子的凶恶打手骑个自行车从我们面前过去又回来,然后蹲在远处看着我们。几个看守在62中学门口盯着我们,周曙光就在他们身边。时不时有看守从我们面前走过。周曙光发来短信,“骑自行车的说,又来了!真记者假记者?揍丫的!”
我给滕彪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又来到了黑监狱,请他随时关注。
郭建光敲门问什么时候放人出来,对方说正在联系。看守们大概都到齐了,在胡同两头远处虎视眈眈,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辆经常停在黑监狱门口的面包车突然从外面开过来,在黑监狱门口停下,车上跳下来三个人,上来就打郭建光,周围的看守(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叫他们打手)也都围上来。耳光、拳头、脚踹,建光被逼到墙角,但他平静地站着,然后又一个看守冲过来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打倒在地。我就站在建光旁边,伸手轻轻阻拦。那一刻我不能完全排除内心的冲动,就像在国家信访局门前一样冲上前去对着凶徒的脑袋就是一拳,可是,我必须克制自己,必须让自己内心彻底平静,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们是来受苦的。
几乎同时,我的脖子、胸部、脸上挨了拳头。那个光膀子的看守从后面猛踹我的膝盖后面,试图迫使我跪下,我平静地站在那里,对他说,我不会跟你计较的。他不断地骂,我就那么同情地看着他。
大个子看守一边打我一边大喊,“我们是政府行为,我们怕什么?有本事你打110?你现在就打?”我确实曾经考虑过打110,也考虑过向北京市公安局举报,直到现在我们也在收集证据准备举报。但是,我们也担心,举报有没有用,我第一次在这里被打,110就来了,警察看了看什么话没说就走了。我们能依靠什么?我们唯有能依靠的是亿万中国人的良心。
有看守指着远处的周曙光说他在拍摄。两个看守快速奔跑过去,郭建光大喊一声快跑,周曙光快速躲进了小胡同,看守们没追上。我当时也很担心周曙光被抓住,因为记录并传播真相是非常重要的。
激烈的暴力之后,我们三人谁也没有离开,继续原地平静地等待马喜荣。这时一个基层干部匆匆过来了,接出马喜荣,高个子看守对着她怒吼:“马喜荣你这样做以后你的事情我们再也不管了!”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包括对我们的殴打,包括对马喜荣的恐吓,都是给旁边窗户里的上访者看的。很多上访者虽然被强制带到这里失去人身自由,但他们并不反抗,一是因为反抗没用,二是他们还指望地方政府来接他们能解决他们的冤情。像马喜荣这样勇敢执着于一个公民权利的上访者是少数,他们比一般的上访者要承担更大代价。其实,那些不敢反抗的上访者在这个社会中已经是够勇敢的了,他们为了内心的正义来到北京。
2003年,孙志刚的死换来了成千上万没有城市户口却执着来到城市寻求富裕生活的人们的自由,他们不再担心随时会失去人身自由了,但是直到今天,那些成千上万的渴求公正的人们来到北京仍然担心他们随时会失去人身自由。黑监狱是收容遣送制度的尾巴,无数的上访者在里面被殴打,难道,这社会点滴的进步还需要另一个孙志刚吗?
接出马喜荣,我们离开。其实这一次我明白过来,马喜荣并没有获得自由,她可以跟我们走,但我们又能帮她什么?她只能跟着来接她的地方人员走。
看守们在我们后边吆喝着骂着。走过青年宾馆南门,我回头对看守说,我们还会来的。看守们立即冲上来,高个子大喊,你敢再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开车撞死你!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上车。我很平静。光膀子看守再次冲过来拽我的西服,掐我的脖子,拽我的衬衣,把衬衣扣子拽掉了一个。然后我们离开了。
马喜荣拿出她的上访材料。她的在西安交通大学读书的儿子被交通肇事撞死,她不服法院判决,一直上访。她突然在我们面前要跪下,感谢我们的救助,为我们被打而痛哭。我扶起她。其实,我内心想说,我们被打不是吃亏,能为他们分担一点痛苦是我们的荣耀。
在一个不公正成为常态的社会里,那些勇敢地站出来为正义而抗争的人们被这个社会无情抛弃,马喜荣走在王府井大街上就被抓到这里。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帮不了他们什么,但是,我们能为他们分担一点点痛苦。我们也只能以这种受苦的方式给这里带来一点点阳光,以这种受苦的方式为这个社会增添一份正气,以这种受苦的方式唤起国民的关注。
2008年10月13日
*.*.*.* 2009-8-6 1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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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京城黑监狱(五)(2008-11-02 22:24:05)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今天和周曙光、张亚东等诸位约好下午四点去青年宾馆黑监狱。目的是看看黑监狱到底还存不存在。前面去了四次黑监狱之后,我们一直等待被关押上访者发出求助信息,如果有求助我们会很快赶过去,但两周过去一直没有上访者求助。我们分析一种可能是黑监狱暂时消失了,一种可能是被关押者手机被扣无法发出消息。期间我们向北京市公安局投诉一次,也和警方沟通过,我说如果警方不取缔黑监狱,我们就会经常去“参观”,直到黑监狱消失。
但是今天下午讨论毒奶粉受害者索赔法律援助团事宜,一直脱不开身,只有张亚东一人先到了现场。他去了黑监狱门口,没有看到人,胡同里的常停在那里的汽车不见了。问一个曾经是打手模样的人关押上访者的地方在哪里,那人不耐烦地回答说没了。这时也知道了今天上午左乔他们已经去了青年宾馆,在黑监狱门口贴上纸条“非法拘禁犯罪行为地”。
综合他们两方的信息,青年宾馆黑监狱有可能暂时已经消失了,或者挪了地方。我们于是决定今天就不去了。以后留意哪里有新的黑监狱再组织大家去“参观”。
前几天也了解了更多关于青年宾馆黑监狱的事情。姓殷的和刘凤祥共同承包这家黑监狱,姓殷的雇佣打手,姓刘的是政府人员,负责从国家信访局接人并命令县里政府部门来黑监狱领人并交钱,城市上访者被关押一天地方政府交200元,农村上访者一天150元。
不知道黑监狱是不是真的消失了,也不知道黑监狱什么时候某个地方会再出现,但是,对于这种公然犯罪行为,我们不会坐视不管。其实,真的有一种感动,我们自己吃一点苦,就可能换来很多人的自由和尊严。
2008年11月3日
又一个黑监狱——甘肃省驻京信访工作组(2008-11-22 14:45:04)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地址:宣武区永安门外凉水桥甘肃省驻京信访工作组。前面是工作组,后面是院子,铁门铁窗,关押了16个人,年纪最大的78岁,还有几个残疾人,截止11月22日最长的已经关押13天了。
一位被关押上访者昨天晚上打110,不理会,今天再打,110说只要跟政府人员好好说话就能回去,跟政府人员交涉,还是不让走。再拨110,110来了后不仅不管,而且要求甘肃省驻京工作组把该上访者的笔记本和手机收走。我由于今天没时间去,有媒体朋友关注的,请与我联系。
11月22日
探访京城黑监狱(六)——唐河县驻京办是“合法”监狱?(2008-12-13 21:01:39)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今天下午和几位勇敢的上访者(请原谅为了他们安全暂时不透露他们的名字)一起来到菜户营桥往南凉水河南岸的黑监狱——河南省唐河县驻京办事处的院子。说来惭愧,从河南上访者胡女士发出求救信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最初发出信息,打算过去,但电话联系不上,周三再次联系上,决定今天过去,但从昨天下午开始又联系不上她了。
下午两点半来到铁门门口,铁门旁边挂着河南省唐河县驻京办事处的牌子,铁门里面是一个大约10来间房子的长方形院子。敲门,一个胖子过来,我问胡女士在不在,回答说昨天已经被接走了。我们要求进去看看,对方不允许。
僵持中,院子里面的几个上访者围过来,说他们也出不去,其中有一位女士还是正阳县(待核实县名)人大代表,有一位说自己家里还有企业,没想到正常上访被关到了这里。他们说院子里一共关了30多个上访者,最长的已经关押两个多月。
同行的温先生忍不住大声斥责里面的看守,他大声说,“我就是上访者,我曾经在黑监狱里被关押50多天!大家不要进屋,在门口坚持着,坚持才有人权和自由!”我劝大家要平静。同行的娟女士拨打了110。看守们也报了警,并大声叫嚷着去派出所直接找人。
看守里面的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女孩过来和我们理论,“他们在这里吃的好住的也好,凭什么说我们非法拘禁?”娟女士说,“让你蹲在监狱里管吃管住你满意吗?”我想,看守也是人,他们也认为,上访者不应该被殴打,应该“吃的好住的好”,其实,我们并不能给很多人自由,但是,如果我们的到来能够改善那些无辜被关进黑监狱的人们的生活条件,这也是有意义的。
大约十多分钟后,看我们没有走的意思,这时看守头目似乎认出了我。那个中年女人焦虑地打电话,请示上级驻京办过后同意放一拨人出来。
这时佑安门派出所1976号警车来了,我随着420160号和420650号警察进了院子。这间隙一些上访者涌出了院子,他们被释放了。来到里面一间房子,这里墙壁上张贴着唐河县委县政府的一些宣传文件,大意是故乡有难来找政府办事处。警察说让我先出去在外面等。
我穿过院子返回铁门前,拿钥匙的看守犹豫要不要给我开门,旁边的头目示意开门,外面,我们的团队已经壮大了,增加了8位从里面刚刚释放的上访者。他们来自河南省正阳县,为土地问题上访,昨天来到北京顺便想到天安门一带参观一下,没想到刚下公共汽车就被警察抓住了,送到马家楼,然后被关到了这里。
我不禁想到了2003年3月刚从收容遣送站出来的秦兵讲的北京市收容遣送站里一个故事:一个农民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第一次来北京参观天安门,没想到在前门一下公共汽车就被抓起来送到了收容遣送站,任凭他如何把头磕到地上哀求看守把他放了因为他的行李还在宾馆,但都无济于事,最后被遣送走了。长安街沿线的警察训练有素,很远就能看出来谁是上访者,发现可疑目标就上前搜查,如果搜出来上访材料就带走。对于上访者来说,收容遣送站并没有消失。
大约20多分钟后,看守们说让我们派代表进去,我和娟女士来到里面的屋子。420160号警察手里拿着一个国家信访局的文件复印件说,这里不是非法拘禁,因为他们有国家信访局的文件,这里关押的人非法上访,国家信访局委托地方政府从马家楼把上访者接出来关到这里然后被地方接回去,这里是国家信访局的一个分流站。我要求看他们的文件,对方不给看。
我说,如果他们违法了,公安机关可以限制人身自由,但是,国家信访局有权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吗?限制人身自由有没有法律手续?420160号警察辩解了一通,大概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分流站,不算限制人身自由。娟女士说,他们不能出去,难道不是限制人身自由?
也许在警察看来,有了国家信访局授权,公民就可以被限制人身自由,好像这个黑监狱就成了“合法”的了。第一次亲眼看到国家信访局的“委托”文件,知道这个黑监狱更有后台了,国家信访局开黑监狱,真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2008年12月12日
勇敢的公民们——探访京城黑监狱(七)(2008-12-29 11:22:07)
标签: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2008年12月28日下午,河南省南阳驻京办京宛宾馆后院黑监狱,滕彪、郭玉闪、小撮、徐春柳、谭翊飞、单亚娟、陈亮等30多位勇敢的公民观察并举报黑监狱非法拘禁罪,经过与黑监狱方、警方长达十个小时的交涉,七位上访者被解救,其余30多位上访者当晚被从黑监狱转到了京宛宾馆,居住条件得到了明显改善。
黑狱
这次我们准备比较充分,除了手机、相机等摄影摄像设备外,央视的宋大哥还扛来了大机器。下午两点多,各路公民们陆续来到京宛宾馆东侧小树林集结,有出走社的兄弟姐妹们,有浙江、吉林等地黑监狱的受害者,有南都、新京报等媒体的朋友们。我们重申立场,这次是来观察并举报非法拘禁罪,不论遭遇了什么情况,一定要坚持绝对的非暴力!我们的人员分为三组,一组5个人与黑监狱交涉,二组六个人距离一组不远,主要是拍摄记录,三组在大门外等候。
大约三点钟,京石高速公路边上,我和滕彪、徐春柳等穿过几十米长的通道,来到京宛宾馆门前,从京宛宾馆东侧绕到后面,是一个两层楼的小院,院子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维护首都和谐”等几个大字。
由于刚刚和里面被关押的受害人联系过,我们来到黑监狱门口,里面的上访者也已经有所准备,他们正站在二楼向外张望。很快,他们下楼来到门前,要求出去。谭翊飞等拿出相机拍摄,一边和里面的上访者交谈,一边要求看守放人。
里面看守说拿手续来,说是要到宾馆114房间开手续。来到114房间,一个中年男人说需要请示领导。我们再次来到后院。
很快,七八个男女看守集中过来,要夺谭翊飞等人的相机。里面被关押的上访者也猛烈敲门要往外冲。这时第三组公民观察团从大门外快步走进来,我们的人增加到三十多个。每当黑监狱看守试图夺我们的相机,我们很多人围过去用身体把看守挡开。
一位70多岁的上访者从里面爬上大门,不停地大喊“救命”。我们的公民观察团队纷纷拿出相机拍照。看守们气急败坏,试图推搡追打我们的记者朋友,但几乎每一次都被我们挡开,身体接触一直进行中。这时我拨打了110,报案京宛宾馆非法拘禁犯罪,一方面是我们取到了非法拘禁的证据,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看守们先报警然后和派出所串通找我们的麻烦。同时估计还有很多朋友报了警。
十几分钟后警察来了。大门上的老人正在呼救。我们向警察义正言辞地指出,这是非法拘禁犯罪行为地,犯罪行为正在发生,请警察依法处置。
夜幕
眼见救命的喊声以及撞门的声音不断,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看守跳进去从里面把老人往下拽,但局面还是无法控制。警察只要同意把那位老人开门放出来。开门间隙很多上访者要往外冲,我们也挤过去试图帮助他们逃离黑监狱,但门口集中都是看守,最后只出来那位老人。但是,那位老人没能走出大门,被拦到警车里等待。
能看得出来警察偏向于黑监狱一方。他们不怎么关注被非法拘禁者,而是要求我们的观察人员离开,到大门外去,只留下我和滕彪等少数几个人。为首的卢沟桥派出所孔副所长答应我们说正在和驻京办联系,等驻京办的人来了,让被关押的上访者选择跟我们走还是跟驻京办走。等待的时间我们之间也有很多交涉,警察不顾眼前“救命”的呼喊,而是说让我们提出被非法拘禁的名单来,我们说只要到黑监狱门前喊一声,名单就有了,但警察不让我们去门前。但我们还是提供了六个人的名单。
看到派出所也站到他们一边,看守们又嚣张起来,京宛宾馆的总经理扬言,只要他一个电话我们这些人谁也出不去。
天已黑,警察要我们去派出所录口供,并试图把老人交给信访局人员,但那位逃出来的老人坚持要和我们一起走,孔所长阻拦,我强烈指出,你凭什么限制他人身自由?最后警察只好答应老人和徐春柳乘一辆警车,我和滕彪乘另一辆警车,一起来到卢沟桥派出所。其余的朋友在京宛宾馆门口继续等候。
在派出所大厅等了很长时间,估计是派出所向上级汇报。派出所门外,黑监狱看守一辆车在等候,里面四个人,看样子是随时准备把刚脱离虎口的老人抓走。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担心被派出所问话的时候老人被抓走,那样我们可能连一个人也救不出去了。徐春柳提出由他挡住看守的车,滕彪打个车把老人送走。我们走出大厅,我试图拦个出租车,但这里出租车太少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这时我想起来一个注意,告诉徐春柳他们我带老人往东走走。
我带老人沿着路边走了几百米,在一片比较荒凉的地带,我让老人先躲起来,我观察了一会,看没有人跟踪,走过去塞给老人100元钱,问他有没有把握逃离,他说没问题,我说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再见。目送老人消失在夜幕中,我突然眼睛酸酸的。
星光
回到派出所才知道,是徐春柳、滕彪、陈亮他们拦住了黑监狱看守的车,他们才没有跟上我们。打电话告诉郭玉闪大家可以撤离黑监狱了,至少我们这次救出了一位老人。
又等了一段时间,滕彪和徐春柳开始做笔录,我和陈亮在会议室等候,殷玉生他们打电话来说已经来到了派出所隔壁的饭馆。
这时形势突然开始好转。派出所孔副所长热情地给我和陈亮端来两杯茶。笔录做的很慢,我和陈亮于是来到隔壁吃饭。姚遥、单亚娟、仲夏、殷玉生他们几个在。这时接到张小玉的电话,他们六个人已经获得自由了,那一刻,大家真的很激动。
我知道,阳光的力量开始起作用,黑监狱是见不得人的,今天来到这里的很多人都可能写博客,还有很多媒体的朋友,上面感到了压力,下面于是也就变了。形势继续好转,跟踪我们的黑监狱看守刚才还凶神恶煞,突然变得很温顺。孔所长几乎是央求我们,说南阳驻京办的想和我们谈谈。
碍于孔所长不断的笑脸和要求,我们答应和他们谈。他们一直道歉,并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滕彪说,记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不管你们是信访局还是驻京办,你们的行为毫无疑问是非法拘禁罪。对于这种犯罪行为,任何公民都有责任举报。你们必须立即停止犯罪行为。陈亮说,今天的整个过程都已经被录像,我们还会继续关注。我盯着那个女人说,只有一点要求,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要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们家遭到了冤屈,四处上访无门还要被关进黑监狱,你怎么想?
后来他们更高的领导也来了,还是央求要谈谈。简单谈了一会,陈亮说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后来要求开车送我们,我们拒绝了。已经十一点多,我们打车离开。在车上得到进一步消息,其余被关押的三十多个上访者已经被转移到京宛宾馆住,他们对大家表示感谢!
许志永 2008年12月29日
青年宾馆黑监狱仍在(2009-04-07 22:35:15)
标签:黑监狱 杂谈 分类:自由中国
自从我在博客里倡议周五观察青年宾馆黑监狱,得到了一些朋友们的支持,也带来了一些压力(抱歉删除了倡议)。当稳定的旗号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这真是国家的悲哀。
因为今天没时间去黑监狱,而里面关押了30多人。只好尝试拨打110。下午四点多第一次打110,接待的女警察问我是不是在现场,我说不是,问怎么知道的,我说有人亲眼看见非法拘禁正在发生,她说将很快派警察过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接到陶然亭派出所的电话,女警察问我叫什么,家住哪里,从事什么职业,我一一回答。接下来是一段对话:
她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关到这里吗?
我答,知道,他们上访被关到这里的。
问,知道他们非正常上访吗?
答,什么是正常上访,什么是不正常上访?正常不正常与合法非法两种概念,这是一个法律问题,如果他们违反了法律,你们应当依法处理,但是,没有给他们任何手续,这个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方既不是看守所,也不是派出所,也不是监狱,这就是非法拘禁。犯罪正在发生,你们应当立即处置。
问,你什么目的?
答,公民人身自由不可以被任意剥夺。
问,你怎么知道这里?
答,我去过好几次了。这个黑监狱已经存在一年,你们如果需要我可以详细告诉你们具体地址。
问,好的,我们派警员过去。
大约20多分钟以后,女警察打来电话,说,我们的警察去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没有人被关押,一个人也没有。我说,不可思议!我马上问知情的朋友警察是否去了,结果是警察只问了问看守,并且告诉看守就说这里住的都是旅游的,没有上访的。
气愤之下,我再次拨打110。接警的是一位男士。
我说,陶然亭公园东北方向太平街9号青年宾馆后门非法拘禁犯罪行为正在发生,刚才我拨打过110,但是你们陶然亭派出所警员与黑监狱方串通一气,明明有人被非法拘禁,却说没有人被关押。你们必须认真处理。
然后我又给陶然亭派出所打电话,告诉她,你们的警号为029312和029908的警察公然撒谎,明明里面有人被非法拘禁,他们与黑监狱看守串通一气说里面没有人。如果你们还不处理,就等着吧,这两天我们组织人过去取证和举报。
又过了一个小时,正当我在一个胡同里和几个没有北京户口的中学生聊天的时候,得到消息,上访者除了个别人被地方接走之外,剩余的20多位被安置到了另外一个条件较好的宾馆。虽然他们的人身自由还是被限制,但条件有所好转。最后告诉朋友们,周五暂时不用去青年宾馆了。谢谢你们!
2009-04-08